毛澤東在城口的憂患歲月
蕭生奎
一九三四年十一月六日下午，毛澤東隨軍委2縱隊從江西省崇義縣聶都起程，穿越魚皇三江口后，到達城口。他被安排在正龍街21號（現門牌號）居住。這是一棟很普通的臨街的民房。房東因受國民黨當局宣傳，除了貴重物品外，留下一般的日用品，交給老鹽街3號（現門牌號）居住的黃金蓮看管。毛澤東在警衛員胡昌保、吳吉清、陳昌奉等人的護衛下，來到正龍街21號。警衛員們相互對視了一眼，笑了，多好的街名??！也許我們護衛的毛澤東主席才是正宗的中國龍吧！
胡昌保和幾名警衛員閃電搬沖進屋，持槍四處搜索，絕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隱患，盡管街頭巷尾、屋前屋后都是紅軍戰士，他們仍然保持高度的警惕性。
與此同時，中革軍委包括周恩來朱德等軍政要人，在城口北面7公里遠的湖南汝城縣三江口銅鑼坵、八丘田一帶宿營。紅一軍團直屬部隊及軍團長林彪住在廣州會館（現城口學校）。
中央2縱隊到達城口之前，紅一師占領了城口北面的湖南汝城縣大坪墟一帶；紅二師六團二營，在城口南面十幾公里的銅鼓嶺阻擊從仁化北上的粵軍彭智芳團；東面是彭德懷的紅三軍團，紅五軍團的少共國際師、34師和紅九軍團的22師。因此，城口有相對比較安全的環境。
毛澤東剛走進屋內，吳吉清就端上來一杯開水。開水是看管房子的黃金蓮燒的，毛澤東走上前去，見眼前的這位婦女，個頭不高、眼神慈祥，招呼說：“老鄉，您好！”
黃金蓮聽得懂湖南話，笑著回答說:“好?！?/p>
毛澤東又問：“這房子是你的嗎？”
黃金蓮搖搖頭，說：“不是。這間雜貨店是一個南蕃順人的，你們紅軍來之前幾天，他走了，叫我幫他看管幾天?！秉S金蓮仰頭看著毛澤東，感到這個人很高大，說話和氣，和別的紅軍官兒不同，這屋前屋后，街頭巷尾都有帶短槍的人跟著，只是面色又黑又黃又瘦，沒血色，手指頭被煙草熏黃了。
跟黃金蓮寒暄了幾句后，毛澤東喊道：“小陳，地圖！”
陳昌奉正在搬兩個裝有咸魚的籮筐，上面鋪有一塊窗戶板，他這是準備主席用的辦公臺。聽到主席喊，陳昌奉又搬來一張矮凳，隨即，從灰色的包里取出地圖來，毛澤東一手拿過地圖，一不小心碰翻了吳吉清端著的杯子。毛澤東發火了，大聲批評吳吉清：“我現在最主要的是工作、工作！”
吳吉清大病初愈，很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兩步。
陳昌奉背的這個灰色的帆布包，是專門替毛澤東裝軍事地圖文件和軍事著作的。他拿出的這張軍事地圖，是水口戰役從張梅新潰散的一個軍官里繳獲的。
毛澤東看眼地圖又轉過身問：“老鄉，店老板為什么要走？”
“他聽人講你們紅軍是紅毛賊就走了。”
“那你為什么不走？”
“前年彭德懷的兵就在城口住了幾天，他們對我們怎么樣我心里有數?！?/p>
“老鄉，我們象紅毛賊嗎？”
“不象不象。”
毛澤東和幾個警衛員開心的笑了。
飽受政治磨難的毛澤東，從第五次反“圍剿”開始，就潛心研究國共動態，軍事對峙狀態。他作為蘇維埃的主席，卻被排斥在外，沒有軍事指揮權。盡管如此，他思考最多的還是中央工農紅軍的生死存亡問題。中央工農紅軍，是他和朱德精心創建培育出來的。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傷亡慘重的紅軍將士，中央蘇區被蠶食以至于被迫突圍，都使他心如刀割。前兩天，銅鼓嶺一場小仗，就傷亡了140名紅軍官兵，假如不是借道策略，陳濟棠壓上來一個軍猛打猛沖，紅軍的傷亡可能是數千人了。中央工農紅軍傷不起啊。
攤開地圖，毛澤東尖銳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城口四周，往北一直上，是湘贛交界的邊界山脈--羅霄山脈，接著，毛澤東又掃視粵湘邊界、湘桂邊界。繼續往西走，與賀胡子會合，早已不是秘密了。蔣介石也不是傻子，他一定會派重兵圍追堵截。湘軍、桂軍的戰斗力絕不差，往蔣介石布置的口袋里鉆，中央工農紅軍的命運岌岌可危?。?/p>
黃金蓮掃地，碎片碰撞的清脆尖銳刺耳的聲音令毛澤東把目光從地圖上移到地面上，吳吉清看著毛澤東，無言以對。他知道主席又有了新構想和靈感。稍頃，毛澤東把目光移到街上，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眺望。他的表情嚴肅起來，突然，他回首對身后的胡昌保說：“胡班長，備馬！”
在門口喂馬的兩名警衛戰士立刻抓穩韁繩。
話音剛落，毛澤東已大步流星走出屋，躍上馬，沖出正龍街，胡昌保和陳昌奉等多名警衛員緊追其后。
胡昌保策馬直追，追上毛澤東后急切的問：“主席，去哪？”
“去三江口找周副主席！”
毛澤東心急如焚，策馬奔向三江口的銅鑼坵，快到羊牯垇了，迎面跑來三匹駿馬。帶頭的高個子胡子拉碴的正是周恩來。周恩來搶先下馬，看著毛澤東，急切的問：“主席，你去哪？”
毛澤東下了馬，盯著周恩來，急切地說：“我正要找你。”
毛澤東和周恩來的警衛員機警的掃視著四面八方的一草一木。每人的手都握著槍。
毛澤東望著周恩來，直言相告：“恩來啊，中央工農紅軍不要向文明司前進，不要在坪石過粵漢鐵路，不要奪取宜章、臨武，立即停止向西走，往北上!”
毛澤東把往北上三個字的語氣一下子提高了8度。
周恩來認真聽著，毛澤東比劃著手勢，說：“中央工農紅軍直接從這里出發，揮師北上，一直挺進到井岡山西麓，尋找最有利戰機，與尾隨而來的湘軍或中央軍打一個或幾個殲滅戰，然后上井岡山?；蛘哐刂斈曜跃畬匠霰_辟贛南和閩西中央蘇區的路回到瑞金去！”
周恩來點頭肯定毛澤東的建議。
毛澤東激情四射，說：“他那一套軍事上的冒險主義保守主義，老蔣早就摸透了!還往西走，中央工農紅軍走的就是一條絕路！”
周恩來聽完毛澤東的建議，心中的鼓猛然被擊打了一陣。一會兒，告別毛澤東去城口找林彪了。
毛澤東望著周恩來的背影若有所思。他看眼東方，又掃眼西面，一會兒，正視著北邊。三分鐘后，轉身走向城口。
就在毛澤東和周恩來說建議的同一時刻，蔣介石給何健發出了關于消滅中央紅軍于湘、漓水以東地區的電報。這封電報上有明晰的判斷結果：“判斷該匪必沿五嶺山脈、循蕭匪故道，經興（興安）、全（全州）間竄，且其行動必速，不致北犯，既有亦不過以一部掩護其側翼。”
周恩來將毛澤東的建議帶回后，在三江口銅鑼坵的一間祠堂里，與李德、博古開會討論，但被李德粗暴否決了。
“山溝里怎么能出馬列主義者？！”
博古站在李德那邊，毛澤東的英明建議沒有被理會。
十一月七日早，中央縱隊繼續西行。一聽到繼續西行的命令，毛澤東的心空頓時烏云密布。他忐忑不安，捏滅了煙頭。
中央第2縱隊剛離開城口，紅九軍團就到了。兩名敵特縱火焚燒城口。在紅軍指戰員的奮力搶救下，大火撲滅了。紅九軍團保衛局的官兵抓到了放火的敵特分子。在蘿卜壩召開公審大會后立即執行槍決。奇的是，正龍街21號--那棟毛澤東和他的警衛員住過一晚的房子，沒到過一絲火苗，而兩邊前后的房子都燒掉了。
這是天意還是巧合？
站在山垇上的毛澤東，憂心重忡忡。好一會兒，在胡昌保陳昌奉的反復催促下，才昂首朝西走去。
此時，西邊的天空烏云越來越密集，毛澤東自言自語地說：“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
陳昌奉一怔，凝視著毛澤東。
天下起了小雨。
黃昏，毛澤東隨中央2縱隊到達湖南汝城縣小垣鎮大山村。一進村，毛澤東就找到朱德。經商定，在此聯名發布文告《出路在哪里？》。
見證人：黃金蓮（城口老鹽街3號）
參閱書目：《毛澤東傳》
《毛澤東傳奇》
《長征》
《紅軍長征在汝城》
《星火燎原》等。
（縣史志辦）
